第144章：嫁（三）

　　第144章嫁（三）穿好衣服，點亮桌上的龍鳳燭，蘭芮轉身，看見吳王支著肘，半側身子看她，漆黑的眸子在閃爍的燭光下深不見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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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更新好快。
　　似乎，對她的行為很不解。
　　蘭芮笑著解釋：“衡哥兒馬上就要到了，讓他看見我們衣衫不整的樣子不好。”
　　她記得上次景園送來的名冊上，這個孩子‘乳’名叫衡哥兒。
　　吳王聞言又凝神細聽了下，啼哭聲的確比方才大了些，他躺了回去：“他不會過來，衡哥兒前幾日失足落了壹回水，本王便將他挪到壽‘春’院暫住，等百‘花’園裏的荷‘花’池子填上了，再將他挪回去。”
　　“落水？”蘭芮大驚。
　　她看過建工圖，吳王府依照江南流行的格局建造，水榭多亭臺多，除了正院壽‘春’院，其余各個院落全引了活水布景。
　　只是，水多，衡哥兒身邊的‘乳’母婆子婢‘女’也不少，他怎麽落水的？“那些個狗奴才欺衡哥兒年幼，聚在壹起吃酒，吃醉了倒頭就睡，將衡哥兒丟在壹旁不管，這才釀下此等大禍。”
　　吳王難掩臉上的憤恨。
　　“還好衡哥兒沒事。”
　　蘭芮唏噓，心裏的驚訝比剛才還甚，吳王府的人大多是從宮中出來的，應該是小心謹慎慣了的，可還是出了這種玩忽職守的事情。
　　吳王看她眉頭微顰，想起賢妃說過的話：她從小習武，蘭家將她如男兒般養大，必定是個不善於治家的…..現在看來，果然如此，他出言安慰她：“不過妳也無需擔心，‘花’姑姑將百‘花’院的人都撤換了，賀達山又將內院的人約束了壹番……”哭聲越來越大，他止了話，傾聽著外面的動靜。
　　很快，‘門’外響起細碎的腳步聲，丁香在‘門’外說：“稟王爺、王妃，大少爺哭鬧不休，非要見王爺。”
　　聞言，吳王看了看蘭芮：憑著幾聲低微的哭鬧，她怎麽就知道衡哥兒要過來？蘭芮誤會了這壹眼的意思。
　　她以為吳王是想讓衡哥兒過來，只是顧忌是兩人的‘洞’房‘花’燭夜，所以無法開口。
　　她決定主動說出來：“王爺，那就讓衡哥兒過來吧。
　　小孩子離了熟悉的人或者熟悉的環境，會覺的不安，衡哥兒又受過驚嚇，只怕更會覺的害怕。”
　　吳王目光壹閃，微微驚訝：“沒想到妳還懂這些。
　　還是算了，讓他去‘花’姑姑那裏。”
　　‘花’姑姑是吳王最為信任的人，要是‘花’姑姑能照顧衡哥兒，吳王又何必將他挪到壽‘春’院‘交’到壹群陌生人手中？念頭閃過，蘭芮已經開口：“從壽‘春’院到‘花’姑姑所住的惜‘春’院，少說也要走壹刻鐘，夜風涼，衡哥兒又在大哭，灌了冷風進腹中，只怕會生病，還是讓他過來吧。”
　　‘花’姑姑住在惜‘春’院，她是從建工圖上知道的，擡眼見吳王不以為意，補了句，“虎娃便是這樣病了壹回。”
　　吳王自然知道虎娃是誰，沈‘吟’了下，低聲說：“委屈妳了。”
　　又揚聲吩咐‘門’外的丁香，“讓他們將衡哥兒帶過來。”
　　“是。”
　　丁香應諾著去了，吳王翻身下‘床’，蘭芮瞥見他腰腹下那傲然之物，壹楞，別開目光，沒像剛才那樣主動上前服‘侍’他穿衣，而是轉身去整理被褥，衡哥兒要進來，還可能睡在這裏，被褥上留有方才的痕跡，肯定得重新換過。
　　她不知道幹凈的被褥在哪裏，又不好叫人進來問，她壹問，剩下的活便會有人接手。
　　她不習慣將這些‘私’密的東西示人。
　　她正猶豫著，吳王已經穿好衣裳將‘門’打開，吩咐守在‘門’外的‘玉’桂，“將鳳姑姑叫來服‘侍’王妃。”
　　在景園送來的名冊裏沒有鳳姑姑這麽個人，想來是之後進王府的。
　　蘭芮沒再去糾結被褥的事情，這時代規矩如此，她過於執著，便成了旁人眼中的異類。
　　鳳姑姑很快過來，手腳利落的換了新的被褥，然後走到蘭芮身邊：“奴婢服‘侍’王妃沐浴吧。”
　　蘭芮沒拒絕，身上黏黏的實在難受，不過，她只讓鳳姑姑備了水，沒讓她跟著去凈房。
　　水裏擱了東西，淡淡的清香，讓人心神俱寧，蘭芮沐在水中，漸漸覺的身下的疼痛輕了許多。
　　她突然明白了，鳳姑姑就是傳說中專司燕喜的媽媽。
　　等她從凈房出來，衡哥兒已經過來，伏在壹個‘乳’母模樣的‘女’子懷中，淚眼朦朧的望著吳王。
　　吳王坐在圓桌旁，沒理衡哥兒，靜靜的聽‘乳’母述說剛才的情形。
　　‘乳’母輕拍著衡哥兒的後背，不卑不亢的說著：“……大少爺咬傷了豆蔻，壹頭沖出‘門’，奴婢去抱，大少爺又是踢又是抓，奴婢怕傷著大少爺，便不敢硬攔著……”鳳姑姑已經不在，丁香、‘玉’桂和另兩個少‘女’屏神靜氣的站在‘乳’母身後。
　　這樣的情形與蘭芮的想象有些不壹樣，她以為，吳王不摟著衡哥兒，至少也應該輕聲軟語的安撫衡哥兒。
　　聽見聲響，吳王看了看蘭芮，輕聲與衡哥兒說：“這是妳母親，下來行個禮吧。”
　　衡哥兒瞄了眼蘭芮，又伏到‘乳’母的懷中，‘抽’‘抽’噎噎的哭起來。
　　才滿兩歲的孩子，正哭鬧的時候，要他跟壹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行禮，這要求實在有些高。
　　蘭芮不以為意，走到衡哥兒跟前，笑著問：“妳就是衡哥兒？”看清衡哥兒的長相，她似乎理解了吳王為何會如此心疼衡哥兒。
　　壹樣的額頭，壹樣的眼睛，壹樣的鼻子，完全就是壹個縮小版的吳王。
　　任誰看見壹個跟自己長的壹模壹樣的孩子，心裏都會感嘆生命的奇妙吧。
　　衡哥兒別過頭，完全不搭理她，還越哭越大聲。
　　吳王見狀，眉頭緊蹙。
　　‘玉’桂擔憂的看著蘭芮。
　　丁香和另外兩個婢‘女’，將頭垂的更低了些。
　　蘭芮大大方方的退後壹步，“嗬，看不出咱們衡哥兒還是個烈‘性’的。”
　　她知道此時屋中的人都看著她，她也知道，能不能得到衡哥兒的認同，關系到她能不能得到吳王的認同。
　　但這些事急不來的，她今晚所做的，已經完全符合壹個嫡母該做的。
　　‘乳’母趕緊抱著孩子蹲身行禮，“大少爺晚上有些認生，白天壹定會給王妃行禮。”
　　蘭芮笑而不語。
　　吳王到底沒多說什麽，只吩咐‘乳’母：“抱著衡哥兒去穿堂的榻上睡。”
　　‘乳’母屈膝行禮，轉身往外走。
　　到了‘門’邊，衡哥兒看著情勢不對，嚎啕大哭。
　　‘乳’母只得停下，轉過身，目光在吳王和蘭芮身上來回轉了圈，局促不安的說：“王爺，您看這……”蘭芮看向吳王，只見眉間形成了個深深的川字，似乎很為難。
　　她笑了笑，“讓衡哥兒留在這裏，妾身去穿堂吧。”
　　她開口讓衡哥兒過來，便做好了出去睡的打算，於她來說，不用對著吳王，不失為壹件好事。
　　此言壹出，所有人都看向她。
　　吳王沈‘吟’了下，“今晚就這樣吧。”
　　衡哥兒看著蘭芮就哭，不可能兩人都留下，留下衡哥兒，不合規矩，留下蘭芮，衡哥兒壹晚上吵鬧不休，誰也別想安生。
　　蘭芮自然沒有在穿堂睡。
　　吳王讓衡哥兒睡在穿堂，是想讓衡哥兒覺的自己離他很近，換成蘭芮，沒了這壹層顧慮，偌大的王府哪裏都能騰出壹間屋子來。
　　她歇在了廂房。
　　比不上正房氣派華麗，但也沒差到哪裏去，據丁香說，前些日子正房整修，吳王壹直宿在這裏。
　　“王妃，您怎麽能從喜房出來睡呢？奴婢長這麽大，可從沒聽說過這樣的事情。”
　　‘玉’桂睡在‘床’榻上，支著腦袋擔憂說道，“明日王府裏其他人知道了，還指不定怎麽想呢。”
　　旁人沒從喜房出來睡，那是因她們沒有進‘門’就當母親，也沒遇到壹個喜歡黏著父親的兒子，更沒有遇到壹個疼兒子疼到骨子裏的丈夫……其他人怎麽想不要緊，要緊的是吳王怎麽想。
　　今日自己所做的，在他那裏應該算是合格了吧。
　　這些話蘭芮沒跟‘玉’桂說，只是道：“後母難為，睡吧。”
　　‘玉’桂品著“後母難為”幾個字，輕輕壹嘆，張了張嘴，到嘴邊的話到底沒說出來。
　　黑暗中，蘭芮久久沒睡著，她知道‘玉’桂同樣沒睡著，便輕輕說道：“明天妳悄悄打聽打聽孩子生母水憐。”
　　水憐沒在名冊上，也沒聽人說過世了。
　　‘玉’桂應下。
　　蘭芮又道：“妳們跟著我來吳王府，新換了個環境，比不得威武胡同，更比不得槐樹胡同，凡事都要謹言慎行，依照王府的規矩來，別壹來就讓人尋著了錯處……”她將自己所能想到的，都叮囑了壹遍。
　　蘭芮不知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，只感覺才瞇了下眼，便聽‘玉’桂叫她，“王妃，卯時了。”
　　蘭芮迅速起身，簡單梳洗了，吃了丁香送來的早點。
　　或許是餓過了頭，她已經沒了胃口，只吃了兩只翡翠什錦包子，本想喝壹碗粥，可想著壹會兒要進宮，擔心不方便去凈房，只得忍住了。
　　吃完，她和‘玉’桂回了喜房。
　　進宮要用的首飾和衣服都放在喜房。
　　吳王已經穿戴好，看樣子也用了飯。
　　她瞄了眼喜‘床’上，大紅的被子裏伸出個小小的頭，衡哥兒睡得正香。
　　她不由得放輕了腳步。
　　吳王看見她，低聲問：“用過飯了嗎？”蘭芮笑說：“用過了，只是妾身的東西都在這裏，所以過來了。”
　　吳王點點頭，沒再說話。
　　蘭芮心情愉悅的取了衣裳去凈房換。
　　她看得出，吳王對昨晚的事情很內疚。
　　看得見別人的付出，沒將別人的付出當作理所當然，應該不是自以為是的人。
　　這又是壹項優點吧。
　　人和人相處，發現別人的優點，壹項壹項的累積，這樣才會越來越融洽，若是只發現別人的缺點，那麽原本的那些好感壹點壹點的往下減，用不了多久，兩個人就會形同陌路。
　　她很高興和吳王之間是在做加法。
　　這是壹個良好的開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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