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8章：添堵（壹）

　　第138章添堵（壹）蘭茉出嫁之後，天氣慢慢轉熱，蘭芮換上了輕薄的夏衫。
　　.訪問:這壹個月，京城上到功勛顯貴下到販夫走卒，有了新的茶余飯後議論的話題——由禮部甄選、帝後點頭的衛王妃人選落定，安陸侯府三小姐胡‘春’意。
　　而蘭芮，在這壹個月內自己當家作主，將‘門’戶壹閉，關著‘門’過小日子，倒是她重生以來最為舒心的壹段。
　　五月初西南的戰事總算明朗，播州大捷，楊鐵明陣亡。
　　各路叛軍以楊鐵明為首，楊鐵明壹死，叛軍立刻猶如壹盤散沙，審時度勢下紛紛投降。
　　到了五月中，終於有確切的消息傳回，平叛大軍於五月下旬班師回京，六月初壹抵達京城。
　　六月初壹辰初，壹輛寬廂轎車從槐樹胡同出來，直奔安定‘門’。
　　德勝‘門’出征，安定‘門’班師，蘭芮要去安定‘門’接她的至親。
　　她知道蘭英蓮待她好，但那些好是對這副身體的，她承了這份情，到底不能心安理得，只能盡可能的去回報這份情。
　　馬車直接在安定‘門’甕城內的箭樓前停下。
　　甕城內的箭樓正中有座真武廟，她猜想娘親入城後肯定會先進宮面聖，她在此等候未必能見著人，就算能見著人，只怕也只能遠遠的看上壹眼，但她還是想來此碰碰運氣，因此頭兩日便讓錢貴來了趟真武廟，與廟祝議定，她今日可在廟中等候。
　　此時尚早，廟祝直接將她領進壹間廂房。
　　外面漸漸傳來鑼鼓聲歡呼聲匯聚而成的喧鬧聲。
　　京城百姓都知今日平叛的將士班師，全湧到安定‘門’附近的街面上看熱鬧。
　　午時許，喧鬧聲越來越大，廟祝前來稟報，說平叛將士已在安定‘門’外。
　　蘭芮微微‘激’動，隨廟祝上了箭樓，從箭窗往下看。
　　守城的衛兵都知蘭芮的身份，壹路並無人阻止。
　　“小姐，那是夫人……”‘玉’桂‘激’動的低呼。
　　蘭芮也早已看見。
　　高大的健馬上，蘭英蓮頭戴紅皮盔身著熗金甲，威風凜凜，行在大軍之首，尤為奪目。
　　蘭芮還看見了行在大軍之首的另壹人吳王。
　　同樣是身穿甲胄，同樣的威武，同樣的攝人心目。
　　‘玉’桂悄悄的瞄了蘭芮壹眼，只見蘭芮目不轉睛的盯著箭樓外，但只要細心，便能發覺她的目光只在蘭英蓮身上打轉。
　　她不由得輕輕搖頭，吳王氣度不凡，怎麽就不能引小姐側目呢？果然如蘭芮先前所料壹樣，她根本沒機會和娘親說話。
　　對此她早有預料，倒沒覺得失望，等大軍過去，她片刻不留的從真武廟出來。
　　她備好了食材，還要趕回槐樹胡同做飯，她的手藝並不比廚娘好，但這頓飯貴在心意。
　　馬車從圍觀的百姓中走過，議論贊揚的話不絕於耳，當然，大多數圍觀者，都對這位大陳開國以來唯壹的‘女’將軍好奇。
　　蘭芮壹路聽著路人各‘色’議論，微微含笑，心裏暗忖：娘親，在這個男尊‘女’卑的時代算是個奇跡吧。
　　她恍神的這會兒工夫，馬車突然停下來，‘玉’桂探身問趕車的劉老十：“劉大叔，怎麽停下了？”劉老十還不及回答，車外傳來壹個清亮的男聲：“魯小姐有禮了。”
　　‘玉’桂吃了壹驚，飛快看向蘭芮。
　　車在人群中行走，蘭芮並未察覺有人靠近，聽見這突如其來的聲音，她也是吃驚，不過臉上卻沒表‘露’出來，更沒貿然挑簾張望，只淡聲說道：“車外的公子有禮，有什麽見教，請公子明言，恕小‘女’不能下車。”
　　在忠州見過鬼，她還不知謹慎，那她這些日子的罪便是白受了。
　　外面之人突然放聲大笑：“魯小姐也知道拿閨訓壓人，本王倒是頭壹次知道。”
　　這話說的極為不尊重。
　　蘭芮和‘玉’桂臉‘色’同時壹變。
　　不過，蘭芮‘色’變，不是因這句話不尊重，而是猜到了車外之人是衛王。
　　雖只見過幾次，她也看出衛王是心思縝密之人，這樣的人，做出當街攔‘女’子車駕的魯莽舉動，只怕另有目的。
　　而且，她所乘的馬車沒有任何可以表明身份飾物，衛王為何能從上百的馬車中壹眼認出？肯定是對她的行蹤了如指掌。
　　所以，她沒有做聲，準備先聽衛王怎麽說。
　　車內悄無聲息，這讓衛王頗感意外，他收起笑容，雙目微醺，打馬靠近車廂：“本王專‘門’在此等候，是有壹事詢問。
　　那次在寧遠伯劉家，魯小姐是如何看出本王藏身之處的？”聽衛王毫不避諱的承認專‘門’等候，蘭芮打起十二分的‘精’神，迅速又將他的話在心裏過了遍，然後簡單明了的回答：“是因殿下隨身的佩劍在陽光下反光。”
　　答完後靜等著衛王說話。
　　衛王若真如他自己所言的，來此只是想問她如何看出他的藏身處的話，那他現在知道了緣由，理當告辭，放她過去。
　　若是另有目的，那定然還會有旁的話等著她。
　　“原來是這樣，本王左思右想，就是沒想到刀劍在陽光下會反光。”
　　衛王恍然大悟，雙手抱拳，贊道，“魯小姐果然見識非凡。”
　　“殿下謬贊。”
　　蘭芮淡聲說道。
　　衛王卻沒有要走的意思，東拉西扯的說了些拳腳騎‘射’上的事情，蘭芮聽著，越發肯定衛王另有目的。
　　心裏肯定了，蘭芮更不敢耽擱，毫不猶豫的提出告辭。
　　出乎意料，衛王鄭重的拱手道別：“魯小姐慢走。”
　　禮節上蘭芮沒有疏忽，辭別後，揚聲吩咐趕車的劉老十：“劉大叔，走吧。”
　　車再次啟動，蘭芮掀起車簾壹角，往後看了眼，衛王壹襲紫衣端坐駿馬上，滿目含笑的註視著他們離去的方向。
　　這樣的情形，讓她心裏跳了下，生出壹種奇怪的感覺，衛王的神情好似依依不舍……至少外人看來會如此。
　　她突然明白過來，衛王當街攔車，不是想跟她說什麽話，而是想造成旁人誤會的假象。
　　他想讓什麽人誤會？她迅速撩起車廂另壹邊的車簾。
　　只有熙熙攘攘的人群，她什麽也沒看見。
　　或者，是她想太多了？她很快搖搖頭，衛王不是那樣無聊的人，不會無端對著壹輛遠去的馬車傻笑。
　　看她這樣，‘玉’桂也跟著緊張起來：“小姐，是不是又出事了？”蘭芮顰眉說：“沒事。”
　　她很快定了定神，細想了下方才的言行，並未發覺有何不妥，這才揚聲吩咐劉老十，“劉大叔，將車趕快壹點。”
　　‘玉’桂察覺蘭芮不想說，便閉嘴不言。
　　回到槐樹胡同，還不及下車，就聽見壹個洪亮的聲音：“妳們怎麽這時才回來？”壹聽這熟悉的聲音，蘭芮方才的不快立刻煙消雲散，她掀起車簾，縱身躍下馬車。
　　可當她穩穩的落地時，她才發現自己遇上了大難題。
　　她張不開口稱呼魯先生為“父親”。
　　這與年紀無關，雖然前世她過世時已三十歲，但她也曾叫過同樣三十歲的文夫人為“母親”，何況魯先生現在四十三歲，只是……怎麽說呢，叫慣了“魯先生”，她壹時改不了口。
　　不過，魯先生沒給她太多猶豫的機會，見她下車，立刻飛起壹腳橫踢過來。
　　她下意識的躲避。
　　兩人過了四五十招，同時停手，蘭芮笑問：“父親何時到家的？”話壹出口，她便楞住了，方才思慮再三叫不出口，可這時竟然隨口就將“父親”兩字說出來了。
　　怔楞之後，她只覺輕松，仿佛去了身上的千斤重擔。
　　魯先生也是壹楞，待反應過來，嘿嘿笑起來，‘摸’著自己後腦勺半天沒說出壹句完整的話，只不住的念叨著“好”。
　　念到最後，他眼眶微微發澀。
　　他何德何能，黃土埋了半截的人，撿了個妻子不說，還得了個‘女’兒即便只是名義上的，他這輩子也知足了。
　　“娘親可是進宮了。”
　　這壹次更順口。
　　魯先生笑說：“將軍要進宮面聖，我位卑職低，壹時無事，便先行回來了。”
　　‘玉’桂遠遠看見胡同口有馬車過來，便笑著說：“老爺和小姐在大太陽底下站著，仔細中暑。”
　　魯先生還沈浸在自己的喜悅中，聞言頻頻點頭，樂嗬嗬的轉身往院內走。
　　蘭芮展顏而笑，跟了上去。
　　兩人壹前壹後進了大‘門’，魯先生突然停下來，擡手壹指：“看看妳可喜歡。”
　　蘭芮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，‘亂’石鋪成的石徑上，堆放著十來個竹筐，至於竹筐裏所裝何物，她離得太遠，根本看不清。
　　“父親，這是什麽？”蘭芮疑‘惑’的看著魯先生。
　　“上次在忠州，我差妳壹份見面禮，這是補上給妳的。”
　　魯先生撓撓頭。
　　“沒想到父親還記著。”
　　蘭芮吃驚的說，上次在忠州，她擔心魯先生在屬下跟前失了面子，這才說出欠著的話，“怎麽這樣多？”她幾步走到竹筐跟前，壹壹看過去，裏面所裝的東西讓她咂舌，從蜀錦蜀扇等蜀地特產到各‘色’皮筒子，應有盡有，租個鋪面便可直接開雜貨鋪子了。
　　魯先生跟過來，搓著手笑道：“我不知妳的喜好，路過成都府時，看著好物件兒，便都買了些……誰知等各家掌櫃將貨物送到駐地去，竟然裝了十五筐。”
　　還有壹事他沒好意思說，東西送去駐地時，他才發現手邊的銀錢不夠，最終還是蘭英蓮拿了壹塊羊脂‘玉’配當了，這才將貨款結清。
　　蘭芮低著頭，眼角微濕。
　　能有人這樣待她，何嘗不是壹種幸運。
　　她沒說話，魯先生有些忐忑：“怎麽，沒壹樣是妳喜歡的？”蘭芮輕輕搖頭：“不是，我都很喜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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